漫步无边无际的森林里,你低下头,注视着脚边褐黄的枯枝,一行蚂蚁有条不紊的爬过。你的目光跟随着其中领队的那只蚂蚁,它是如此健壮,甚至能轻松举起比自己重七十倍的物体,这让瘦弱的你很是诧异,你扶了扶那双已经带了二十年的方框眼镜,为什么人还不如蚂蚁?领队继续向前,它路过许许多多的景色,左边是每一棵草都比它高数十倍的丛林,正如你在林中穿行一般;右边是刚落地的果子,牛顿就凭此想到了万有引力,可是领队低着头,毫不左顾右盼一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它不希望吃上如此美味的水果吗?直到它走进洞里,也就是它生活的地方,你的眼神才终于离开。在那里会发生什么?它是不是会报告蚁后,自己发现了很多果子,还有一片未开拓的森林,还是简单地说今天无功而返,但看到了一个高耸入云的擎天巨柱,而后又去向博学的长老请教那是什么?
    我一直觉得,刘慈欣在《三体》中对人类的形容十分恰当,人就是蝼蚁。同样的群居生活,同样的小我服从大我,这就是依靠集体生存的动物。正如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所讲:“我们的格局是一块石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此种生活模式的优点十分明显:集中力量办大事。如果我们没有沐浴在集体的光芒下,凭什么战胜二〇〇三年的非典疫情,二〇〇八年的汶川地震,二〇二〇年的新冠疫情?可是另一方面,根据辩证法,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难道集体主义就没有劣势了吗?自然不是。长时间囿于集体,赢来的是不思进取,比谁更烂,留下的是对自身价值的极致怀疑,对自身缺点的无限放大。有人可能会问:“这不对,我们的个人价值都会贡献于共同价值,因此大家都会积极拓展自身价值从而让整个集体向上向善。”果真如此吗?让我们看看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人民公社运动吧!公社在新中国刚刚成立十年的时候可谓人间天堂,供给制和工资制相结合,吃大锅饭不要钱,几百人同耕一片地。中央对人民公社寄予的希望非常大,可是结果怎么样? 这种浓厚的平均主义和军事共产主义色彩吹起了所谓的“共产风”,不仅是对农民的残酷剥夺,也使农村生产力遭到灾难性、不可挽回的破坏。我想说,当个人被集体的洪流淹没时,他们能做的只有停滞自己本应有的价值思考,进而迷失人生的方向,失去了对自身价值的认识。
    我父母那一辈人,也就是“七零后”“六零后”,大多是很典型的抬头苦干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家境十分贫困,还得照顾其他弟弟妹妹,或者为哥哥姐姐上学赚钱,自己的学历不高,早早外出打工上班。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常常听他们给我讲过去的日子,他们总说,人活着就必须要奋斗。可是这句话好像和现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青年人动不动就高喊着躺平和摆烂,甘愿做“废青”呆在时代的垃圾桶里;更有甚者在十几岁二十岁的大好年华轻生。每当我看到相关的新闻, “某省某市某岁某中学学生留下遗书跳楼”,亦或者是今年年初震惊全国的胡鑫宇自杀事件,都会想到,为什么以前的人们比现在生活条件更苦,工作更累,自杀率却比现在低的多呢?
    母亲说: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干这些事吗?
    “等你上大学了,我正好退休了,我就彻底解放了!”
    这就是他们心中的人生价值。不是我们在学校里被灌输的,被强迫挂在嘴边的报效祖国、服务社会,而仅仅是朴实无华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把这个最大的终极理想分解成一个个小目标:结婚生子,赚大钱,衣锦还乡。完不成这些事,生命就是不完整的,也只有完成这些事,才能安然的说,我来过。
    话说回来,为什么青年人会失去自我价值呢?
    我们生于泥土,长于泥土,从泥土中汲取的是上一代人的思想系统和价值认知,但是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的信息时代了,是一副完全不同于乡土社会的光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正在重新回到人类世界,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加残酷。生存压力越来越大,内卷竞争越来越激烈,在日新月异的变迁中,我们很难再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净土,看到乡下夜里闪烁的星星,同样的,也很难再找到自己的价值到底归属何方。
    小说作家深谙,有冲突才有波折,现实中亦是如此。我们这一代人,就处在这新老交替的冲突中。面对残酷的生活,我们脑子里画出了几个问号,为什么我一定要考上好高中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为什么我一定要成家立业?为什么我一定要让祖坟冒青烟?这些问号进而又产生更大的冲突,是教育体系和自我意识的冲突,是美好幻想和不堪现实的冲突,更是“我”和“人”的冲突。这些冲突最终均以个人失败而告终,也就对个人宣判了死刑。青年人发现自己失败了,找不到人生的价值,生命的意义所在,那么为什么还要惧怕失去生命呢?轻者彻底跪下,失去精神意志,像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度过余生;重者自寻死路,轻生自杀,以下下策逃离他眼中“不堪的”世界。
    二十年前,有人告诉你,你人生的价值在于改造世界,创造世界,你是能真真正正从缝隙里看到一丝机会的,也有很多人成功了,他们的确改造了世界。二十年后,这些成功的人回头告诉你一样的话,他们可能真心希望,也可能做个样子,但总归是说了,可是你却没有任何方法看到实现的可能性,换句话说,你连实践的机会都没有,用什么检验真理呢?工作岗位缺你一个还有无数人来替代,地球缺你一个也不会停转,人世间一切幸福美满似乎都没你的份,你看到的只有“朱门酒肉臭,路由冻死骨”,而且我国已经从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渐向高新技术产业发展,与你一般的人很多,取之不尽用之无竭,如果这个地球不是《赡养人类》中的地球,又有谁会在乎你的死活?
    很多人不明白,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我觉得,其实错的不是世界,错的是你,错的是你根本没有认识到这世界原本的模样。在温室里呆久的花朵永远经不起暴雨的捶打,人亦然。
    回到最开始的比喻上来,人就是蝼蚁,有些贵族一出生就是蚁王蚁后的种,而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要么默默无闻死在荒无人烟的山坡,要么躁动它贱烂的生命挖出自己的地洞。有些人大概不愿意底下他高贵的头颅,不认为自己的生命贱烂,因而毫无异议的死去了;而很多思想还跳着的,还在竭力向板硬的石土挥动拳头,梦想着终有一天能砸出属于自己的庇护所。
    肯定会有人骂我了,人生的价值是自己赋予的,不是什么天赋人权,我是唯心主义的糟粕。没错,你说的是对的,但是应该再加一句,只有当你赋予的所谓价值能够在实践中得到升华时,他才飞跃做了真正的价值。假若你热衷于赋予自己花里胡哨的名号,却又从来做不出一点和你的名号相符的事,最好还是把心思放更有实际意义上的工作上吧。
    放心,我从来都不怕的。我就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和你们自封的哲学家思想家永远格格不入。我也不会在乎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有多少神乎其神的好学生还是新生力从顶楼轻声落下死在钢筋森林里一片狭小的水泥地上;我也不会在乎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有多少不可理喻的暴发户还是土皇帝坐在自家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炫耀着各个国家的幻彩的风景美食。
    因为我就是我,我只在乎写出这篇文章抨击所有低三下四的灵魂所做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行径。就像子健的歌里唱的那样:“人类本不才且天生命贱,自作自受不可活自作孽。”
    “在沉默中老去,还是爆发,今日青年,来给出你的答案。”